说完,她拉着一脸凝重的司卿桓就走了。 这一路,两人都很沉默,此前温馨的气氛竟似遇见烈日的雪一般化开消散。 回府后,司卿桓将夏禾禾送回房后欲离开,可再一次被她拉住:“你说过,这一月要陪我。” “我还有事。”司卿桓沉声道,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怒气。 夏禾禾心头一涩,紧抓着他的袖子不愿放手。 一时间,心中的焦急、不舍和悲伤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咙。 她呼吸变得沉重,脸色渐白,不断地咳嗽起来。 见她这般...
说完,她拉着一脸凝重的司卿桓就走了。
这一路,两人都很沉默,此前温馨的气氛竟似遇见烈日的雪一般化开消散。
回府后,司卿桓将夏禾禾送回房后欲离开,可再一次被她拉住:“你说过,这一月要陪我。”
“我还有事。”司卿桓沉声道,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怒气。
夏禾禾心头一涩,紧抓着他的袖子不愿放手。
一时间,心中的焦急、不舍和悲伤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咙。
她呼吸变得沉重,脸色渐白,不断地咳嗽起来。
见她这般痛苦的模样,司卿桓心头的怒气霎时消散的只剩担忧:“风寒还没好吗?”
府医来来回回三四次,药也喝了,按着以往,她早该痊愈了。
夏禾禾以锦帕捂着嘴,摆了摆手,平复呼吸后无力一笑:“我说过的,许是好不了了。”
司卿桓的面色一沉,眼底尽是不悦。
“阿湛,若我真的要死了,你还会同我和离吗?”夏禾禾看着他,字字都藏着些许期盼。
见她还能问这般玩笑的话,司卿桓松了口气,却又带丝余怒:“会。”
这样毫不犹豫的回答就像一把刀子捅进了夏禾禾的心窝子里。
她忍着心尖的剧痛,深深地看了他一眼,而后转过身,若无其事地朝床榻走去:“好累,我想休息了。”
将被褥盖在身上后,眼泪倏然布满了她整张脸。
夏禾禾紧咬着唇,没有发出半点声音。 半晌,身后传来窸窣声响,熟悉的气息带着暖意渐渐靠近。 司卿桓没有走,他留了下来。 但夏禾禾没有转身,依旧背对着他,而被她紧捂着唇的那一寸被角,早已是鲜红一片…… 第九章 情意 一个月的日子过得平淡且快。 夏禾禾知道,她的姻缘和她命的大限之日就要到了。 坐在书房的窗外廊上,夏禾禾看着已经开始融化的雪,缓缓回过神。 她转过头,看向屋内站在架几案前翻书的司卿桓,眼底满是眷恋。 这一月他日日陪着她,加起来的时间,竟比过往的十年还要多。 这也是她嫁给他这十年来,最开心的时光了,比大婚那日还要开心。 她对这样的日子更为不舍,也开不了口说结束。 但必须要结束,这一场放肆,只能到这里。 夏禾禾垂下黯淡的眸子,缓缓开口:“阿湛,一月之约到了。” 闻言,司卿桓心头一窒,转头看向窗外的她,心里是说不出的烦闷。 他放下书,走上前:“怎么了?” 夏禾禾不言,起身走进房内,将那翻涌的情绪压下,不露半点才堪堪开口:“没怎么,只是我们约定的时间到了。” 司卿桓的目光一路跟随她到跟前,却也陷入了沉默。 夏禾禾没有回避他的视线,直直地看着他。 半晌,她才从袖中拿出和离书递到司卿桓面前:“去吧,宋小姐还在等你。” 司卿桓没有接,甚至连看也没看一眼,只是望着夏禾禾的目光越渐深沉。 夏禾禾抿唇,将和离书轻轻放在案上,正想利落离开,却终究安耐不住心中那个疑问。 她抬眸,眼角微微泛红:“阿湛,十年来你可有一刻喜欢过我?” 哪怕是一瞬间,她也没白在这人间走一遭。 司卿桓垂在两侧的手慢慢收紧,语气一如既往温柔:“清欢,我知道你对我的情意,但我对你并无男女之情。” 夏禾禾瞳眸一震,整个人几乎都僵住了。 “你……是从何时知晓的?”她声音忽然嘶哑颤抖起来。 “大婚之前,我便知晓。”司卿桓回。 短短八字,字字如烧红的秤砣在夏禾禾的心脏翻滚。 她看着司卿桓,第一次觉得他的温柔堪比锋利的匕首,一下就刺穿了她的心。 他即已知晓,还同她定下那个约定,然后看着她像个戏子一样自顾自演了十年的戏! 夏禾禾忽觉有丝羞耻感刺进了她最后的尊严中,她再也不愿待下去,转身快步逃离。 长安街上。 夏禾禾浑浑噩噩地游荡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。 然而她却觉得天地之间也就只剩下她一人,被抛弃于此,无处可去。 “哥哥别跑,哥哥等等我……” 耳畔骤然传来一阵童稚声,夏禾禾懵然回神,只见两个五六岁的幼童在前边儿巷口追逐打闹。 她眼眶一热,视线渐渐模糊。 儿时她和姐姐也是这般,她淘气地在前面跑,姐姐在后边追着让她慢些别摔着。 姐姐…… 夏禾禾眸光微亮。是了,她还有姐姐! 她原想瞒着姐姐,可是天大地大,她恍然发现,她能倾诉的也只有姐姐! 如果最后一刻是姐姐陪着她,或许也无憾了。 夏禾禾知道这样对不住姐姐,但她真的好累、好冷,也好痛,更想最后一次让姐姐抱抱她。 “咳咳咳……” 一阵剧烈的咳嗽伴随着一片血腥流出嘴角,夏禾禾微颤的手将嘴角的血抹了去,转身朝皇宫走去。 长宁宫。 宫人引着夏禾禾入了宫门,还未至正殿,淑妃早已在殿外等着。 夏禾禾瞧着几步外的淑妃,眼泪霎时涌了出来:“姐姐……” 她顾不得什么尊卑礼数,像幼时一般朝淑妃跑了过去,一头扎进她的怀中。 温暖的怀抱顿时让她心中难言的委屈尽数作泪哭了出去。 淑妃屏退宫人,心疼地抱着夏禾禾,可见她嘴角带血,又惊又慌:“你这是怎么了?怎么吐血了?手上也是血,司卿桓呢?” 听到司卿桓的名字,夏禾禾心脏一阵紧缩,声音闷哑:“我们和离了。” 她缓缓退离淑妃的怀抱,迎着她微诧的目光继续道:“他骗了我十年,他早知我心仪他,可他……” 方才的场景再度浮眼前,刺得夏禾禾喘不过气。 她大口呼吸着,泪水似是呛进了喉咙,剧烈的咳嗽再次让血腥味充斥在嘴中。 温热的血从口中不断流出,连鼻子也被一片殷红占据。 夏禾禾无措地想擦掉,可怎么擦都擦不完,藕色的衣袖竟被染成了朱色。 “清欢!” 听到淑妃惊恐的惊呼,夏禾禾抬起头,想安慰她自己没事,但被血染红的唇瓣张了张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,最后一抹意识也沉进了黑暗中…… 第十章 物归原主 再次醒来,夏禾禾只见淑妃坐在身边,脸色有些白,想必是被自己吓到了。 夏禾禾还记得昏迷前咳出的血,多的让她自己都觉得下一刻就会撒手人寰。 “姐姐……”她唤了一声,欲坐起身,却没有半点力气。 淑妃闻声抬头,微红的眼眶中还带着泪花:“你不该瞒我的,你可是我唯一的妹妹,现在你要我怎么办?” 想着方才太医那一句“救不回了,剩下的几日也是强留”,她心中一阵抽痛。 夏禾禾见淑妃低眉垂泪,又悲又愧,在她的记忆中,姐姐一直都很坚强,从未哭过。 可现在为了自己,却泣不成声。 “对不起。”夏禾禾原想说其他,但疲惫侵蚀了她所有的力气。 淑妃摇了摇头,温柔地替她拭掉泪水。 见夏禾禾面无血色,再想起刚刚命人去打听司卿桓近日做的事,她只觉怒火翻涌。 她这般好的妹妹,司卿桓不珍惜,还和宋映岚不清不楚,甚至休妻…… 越想越替夏禾禾不值。 淑妃抚着夏禾禾的脸,哽声劝道:“忘了他,以后的日子姐姐陪你。” 夏禾禾闻言,一字也无力说出,只是眼泪不曾停留。 她闭上眼,可眼前却都是司卿桓同她说过的话,陪她做过的事。 他也说过要陪着她。 见夏禾禾不答,淑妃含泪问:“难道你不想陪姐姐吗?” 夏禾禾睁开眼,竭力弯起嘴角,声音却微不可闻:“想,我也想一直一直陪着姐姐。” 往后几日,淑妃几乎将太医院的太医叫了个遍,准备各种珍贵药材给夏禾禾进补。 夏禾禾看在眼里,不愿她担忧,每次都会吃很多,哪怕是吃不下也会硬吃下去。 淑妃说她一人在后宫很累,想要人陪着她。 夏禾禾知道姐姐说这些,只是想让自己努力的活下去。 她也很听话地按照太医的话去做,但伴随的往往是深入骨髓的痛苦。 夏禾禾从未喊过一声疼,只会在忍不下去时,会在淑妃看不到的地方咬着被角。 那一处的被角被她咬破,浸满了血…… 雪将化尽,夏禾禾精神似是好多了,还特意去长宁宫的小厨房做了淑妃年少时常做的芙蓉饼,提前给淑妃过了生辰。 时已入春,久违的暖阳落满长安。 长宁宫偏殿阶前,夏禾禾靠在淑妃肩头,手被她紧紧的攥着。 “今天暖和,晒晒太阳也是好的。”淑妃极尽轻柔。 夏禾禾无力抬眸,望着那艳阳,身子忽地颤抖起来,只喃声说着:“姐姐,我想爹娘了。” 淑妃心一紧,霎时明白。 她将夏禾禾揽进怀中,一言不发。 阳光越觉刺眼,夏禾禾慢慢将头埋进淑妃肩窝里,气若游丝:“姐姐,对不起……” 她很想陪着姐姐,但是她真的好累。 “我乏了,睡,睡一会儿,姐姐,不要叫醒我……” 话落,那只苍白消瘦的手慢慢从淑妃的掌心滑下,无声地砸落在她的腿上。 淑妃看着洒落在瓦檐上的日光,感受心缓慢的抽离感和怀中人如云般的重量,眼泪滴落在夏禾禾冰凉的脸上。 她温柔地拍着夏禾禾乌黑的长发,声音低哑:“姐姐不叫你,睡吧……” 淑妃抬起另一只颤抖的手,慢慢覆在夏禾禾的眼上,温柔地替她遮去了刺目的光。 …… 少傅府。 春雨已连下了几日,天才见亮,司卿桓穿戴好准备去早朝。 一股还带着残冬冷意的风灌进袖中,他不禁想起了夏禾禾。 她离府近半月,听闻入宫陪淑妃了。 可不知为何,他却心有不安。 夏禾禾不在,他没由的烦躁,甚至一再拒绝了宋映岚的邀请。 来到外面,司卿桓停住脚步,望着瓦檐上滴落的水微微出神。 这时,腰间系着夏禾禾赠予他的玉佩忽然滑落,“嘭”的一声脆响,玉佩碎成两截。 司卿桓看着断玉,眼底流过一丝诧异和慌乱,一种莫名的窒息感渐渐袭来。 “大人!” 突然,一个小厮急匆匆地跑了来,气喘吁吁地跪地道:“淑妃来了!” 司卿桓一愣,窒息感渐渐被一种欣喜替代,许是淑妃送夏禾禾回来了。 他将断玉拾起放于袖中,快步至正厅。 正厅。 司卿桓还未站定,目光便扫视着整个前厅,不见夏禾禾,他眼底不由划过一丝失落。 淑妃背身站着,周遭无宫人伺候,似是被刻意屏退了。 司卿桓压着心中的疑惑,行礼道:“参见娘娘。” 然淑妃并未转身,也没有说话。 司卿桓才见她身旁的桌上放着一雕花木盒,他心莫名一窒,不由问:“娘娘,微臣妻……” 一声轻叹打断了他的话,淑妃缓缓转身,她一手抚上木盒,沙哑寂然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正厅。 “这是清欢的遗物,现在物归原主。” 第十一章 碎玉断情 淑妃话落,正厅陡然陷入了一片死寂,只剩下外头淅沥沥的雨声。 司卿桓怔怔看着那不过半臂长的木盒,许久才僵硬开口:“娘娘,她……” “这里头都是大人给她置办的些簪环首饰。”淑妃声音越渐冷清,“至于清欢,你们即已和离,她也没有入你容家祖坟的理儿,本宫都已办妥当了,大人也不用操劳。” 说完,她收回手,缓缓往外走。 看着司卿桓那紧缩的瞳孔,淑妃眼底掠过一丝怨怼:“枉你饱读圣贤书。” 候在外头的宫人忙撑着伞走了过来,搀着淑妃离开了正厅。 司卿桓如同石化了般站在原地,不知跪送,更不知已快到上朝时辰。 他看着那木匣,心脏忽地一阵抽痛,痛的他袖内的手紧紧握起。 夏禾禾……死了? 怎么可能!她入宫前还好好的! 司卿桓向桌案去的脚步突然停住,眼前似是看到了夏禾禾说着自己活不久的场景。 难道说,她早知大限将至? 来回话的小厮才到正厅门口,便见主子那快要倒下的身子,忙上前扶住:“大人!” 沉重的呼吸如同一个垂死的病人,司卿桓无论如何用力吸气,喉咙却似只有针眼大小,一种窒息感扑面而来。 桌上那漆黑的木匣在他眼中竟慢慢变成了棺椁,重重地砸在他的心上。 小厮觉着越来越吃力,不想下一刻,司卿桓直接栽倒在地,不省人事。 “大人——!” …… 日将暮,雨止。 司卿桓悠悠转醒,他望着空寂的房间,有一瞬以为夏禾禾还在在几步外的房中。 未等他回神,小厮端了碗药来跪在跟前儿:“大人,方才皇上遣公公传来口谕,说您近来神思倦怠,这几日就不必上朝。” 司卿桓闻言,眼眸一暗,那苦涩的药气好似钻进了心里。 夏禾禾一事皇上不会不知,只不过看着淑妃的面没有明说罢了。 “搁那儿吧。”司卿桓看了眼药,无心饮下,却望着院落中那红梅发了愣。 花瓣都已落完,只剩下枯枝了。 小厮将药放在榻边的月牙桌上后,又嗫嚅了片刻,才又开了口:“大人,宋小姐派人来,说请大人明日去宋府赴宴。” 司卿桓眉头一蹙,没有说话。 小厮暗瞧着他面色越渐阴沉,惊出了一声冷汗。 夫人突然殁了,宋小姐又派人来请大人赴宴,这不是把大人置于不仁不义的境地吗。 “去叫张府医来。” 司卿桓掀被下榻,看也不看那还冒着热气的药。 小厮愣了愣,忙叩头起身跑去叫府医。 “嘭”的两声脆响,断玉从衣中滑落在地,司卿桓立刻将其捡起,拂去玉的灰,如同对待珍宝。 他看着掌心的断玉,心头又是一窒。 眼眶的涩意让他不觉想起他上一次哭是何时。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,小厮领着张府医来了。 “见过大人。”张府医行礼道。 司卿桓紧握着玉,语气带着鲜少的冷意:“夫人到底是何病症?你如实说。” 张府医一愣,方才路上小厮说夏禾禾殁了,他并未奇怪。 只是司卿桓突然问,他曾又答应过夏禾禾不得告诉任何人…… 司卿桓神色一凛:“快说!”